文|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、历史学教授 王赛时
元王朝统一全国之后，为了确保国家财政收入，继续扶植江南地区的酿酒业，在此时期，镇江酒业实力猛增。元朝至顺年间，镇江地区上交朝廷的酒税每年多达三十七万贯以上，其中镇江府城上交五万七千余贯，丹徒县上交八万四千余贯，丹阳县上交十一万九千余贯，金坛县上交十二万五千余贯，其中每一属县的酒课均超过宋朝时镇江全地区的酒课总额。这说明，元朝的镇江酒业比前代已大幅度提高。
明清时期，镇江的酿酒业依然十分活跃，尤以酒家招牌最为醒目，凡是停驻镇江界的过客，无不一品镇江美酒，而诗家词人为此更是吟咏不绝。吴锡麒《愁倚栏令》词有云：多谢一瓶京缸酒，睡醒潮生。顾翰《临江仙·润州舟次》词亦云：酒楼红影一灯摇。在此时期，镇江地区出产了多种名酿，最著名的有百花酒、细酒、竹叶酒和汴梁酒，这些都属于米酒。
《清稗类钞·饮食类》记载说：维常镇间有百花酒，甜而有劲，颇能出绍兴酒之间道以制胜。产镇江者，世称之曰京口百花。百花酒是一种传统的封缸酒，它以精白糯米为原料，用酒药为糖化发酵剂，酿造中当糖分到高峰时，兑入小曲米酒，立即密封缸口，故称封口酒。
清朝时，镇江百花酒流行于江南各地，深受欢迎。捧花生《画舫余潭》记载南京秦淮河一带画舫所需，向惟镇江之百花酒，可见其影响之广。细酒属于优质黄酒，长江下游地区多有生产，清人查慎行《满江红·京口晓发夜泊观音门外》词云：把满壶，细酒酹波臣，开怀抱，注云：细酒，京口酒名。可知京口产细酒。
又清初人何洯在《四忆诗》中回忆镇江上元节风物时说：竹叶酒倾帘幙底，六街歌吹赛流莺。这种竹叶酒在镇江地区也是一种历史名酒。汴梁酒是镇江生产而专门供应河南用户的黄酒，每年都有较大的额度出境。《书影》卷四记载：盖京口人岁治数万瓮，溯黄流而上，尽以供汴人，呼曰汴梁酒。
由于这种黄酒以外乡标准而生产，镇江本地居民并不爱喝，全部倾销于外，所以，外乡人至京口，沽之无一滴。这说明，明清时期的镇江酿酒业已能根据市场需求而生产出不同风味的黄酒。
丹阳旧为镇江属邑，其酿酒名气不在府城之下。秦隋之间，丹阳曾名曲阿，三国吴时又叫云阳，因此，唐朝以前的丹阳酒又叫曲阿酒，或叫云阳酒。南朝在此处设置南兰陵郡，因而其酒业产品还曾称作兰陵酒。东晋南朝之际，曲阿酒一度风靡于下，号称华夏名酝。
顾野王《舆地志》曾记载：京口出酒，号曰京清，埒于曲阿。又载：曲阿出名酒，醇烈，后湖水所酿也。后湖指曲阿练湖，周围四十里，水质优良，宜于造酒，曲阿酒之出名，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后湖之水的天然功力。《通雅》卷三九说：曲阿后湖水及高骊覆船山马陵溪水味甘，酿酒醇烈，其称兰陵酒，即曲阿也。
关于曲阿酒的由来，历史上曾有一段美好的传说，《梁武帝行记》云：昔高骊有女，东海神乘船致酒，礼聘之，女不肯，海神拨船覆酒，流入曲阿，故传曲阿有美酒。高骊覆船山有一条溪流叫马林溪，流经丹徒，注通曲阿后湖，在这一段流域之内，出产的酒均属上乘，并自晋朝以来，长葆盛名。
唐朝天宝元年（公元742年），改曲阿县为丹阳县，此后，曲阿酒也就改叫丹阳酒了。自唐至清，丹阳酒业发展迅速，博得了酒界的一致称道。南宋时，丹阳县令朱无锡曾在当地重建酒坊诗牌，题诗云：百里欢声歌扇底，万家和气酒杯中。以此赞美丹阳酒好人和的太平景象。
元朝人柳贯在《镇江逢袁子方明府》一诗中曾云：丹阳物品浑宜酒，试遣霜威敌醉豪。也突出地吟咏了丹阳酒的地位。明朝时，丹阳成为镇江地区著名的酒城，举步城区，到处可见酿坊酒肆。
明人严胤肇《润州城外观灯行》诗有云：丹阳城中十万家，家家此夕排灯院。……桃花笙隐流苏帐，竹叶醴浮金叵罗。清朝顺治年间，文人谈迁途经丹阳，所见仍是一派酒业酝酿的气息，他在《北游录·纪程》中说：发丹阳，危岸数十尺，如九折坂，故一名曲阿。经练湖石闸，……湖水酿酒，色白味甘。直至现在，丹阳黄酒仍然保持良好的名望。
金坛酒业亦见发展，高涨时期出现在明末和清初，所产五加皮酒号称南酒之冠。明末钱谦益《饮酒七首》诗对此曾有南酒推金坛，甘香比桑椹的吟咏。另据钱氏《初学集》记载，金坛人于润甫在明朝天启年间酿造出一种新型的米酒，以金坛所出的上等米曲为原料，加入五加皮这种药材，精心酿造而成酒，不但酒味清香，而且还具有独特的滋补作用，能够明目、耐老、补中、益精。此酒一出，世人争相品尝，号为长寿佳酒。
于家子弟，以此开坊造酒，大量供应市场。而后，金坛五加皮酒以于酒为名，形成当地一种独特的风味酒种。清人袁枚在所著《随园食单》中予以高度评价，称其为海内第一名酒。清朝康熙以后，镇江酒业均推金坛于酒为座主，由此而把镇江酒类产品推到一个新的高度。
作者简介：王赛时，男，1955年生，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研究员，主要从事中国专题史、中国酒史、中国饮食史的研究。研究范围涉及中国各个时代与各个地区，以学识广博而著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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