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沙这个地方，以前的气候温润宜人，空气清新，土壤肥沃，盛产优质大米，湘江河水清澈见底，白沙古井和岳麓山的白鹤泉有取之不竭的优质井水和泉水，是个适宜酿酒的所在。
秉承着悠久的酿酒历史和三湘大地两千多年的传统酿酒工艺，长沙也确实曾经出产过优质的美酒。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那些曾经的本地美酒或消失于江湖，或风光不再，或改头换面以其他的品牌出现。
白沙古井水酿造的啤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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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来说说啤酒，全盛时期的白沙啤酒曾经占据着长株潭啤酒市场三分之二的份额。
白沙啤酒是长沙啤酒厂出产的，长沙啤酒厂始建于1976年，位于东塘广场的西南角，靠近砂子塘。1978年建成年产5000吨的生产线，1988年扩建到年产30000吨，至1995年底扩建到年产60000吨啤酒。
上世纪70年代后期，啤酒对于长沙人来说，还是个洋玩意儿。长沙啤酒厂刚投产的时候只生产散装啤酒，酿造啤酒所用的水确实用的是白沙井的井水。清代诗人唐仲晃是这样描述白沙井水的：清可“照见洁士心”，洁至“纤尘不敢侮”，味则“绝胜斟膏乳”。
白沙古井井水
当时为了促销，快速打响品牌，厂家每晚都开着卡车装满一桶桶的新鲜生啤酒在街边售卖，价格也十分低廉，1角钱一大杯，近250ml，十分畅销，很快就打开了市场，成了长沙市民的不二选择。
随着长沙人夜宵习惯的形成，砂子塘、浏城桥、南门口、北二马路都有了成规模的夜市大排档，啤酒就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排档的标配。尤其是盛夏的夜晚，长沙人晚上的消暑活动，不是在夜宵摊上畅饮新鲜冰爽的啤酒，就是提上家里的大白铁炊壶，骑上自行车到东塘。
长沙啤酒厂在厂门外设立了零售点，这些散装白沙啤酒用木制的大桶盛着，放置在店面显眼的位置，2毛钱一斤。花上5角至1元钱，就可以装满满一炊壶啤酒，然后骑着车子回家痛饮。
长沙的夜宵街道。石芳宇 摄
后来有些精明的小贩，直接把夜宵摊子开在了长沙啤酒厂的门口，生意也是好得吓人。那年月搞几盘凉菜，再来两壶厂里刚出的新鲜散装啤酒，真的韵味。
再后来长沙啤酒厂乘热打铁，又推出了玻璃瓶装的啤酒。
一开始，他们生产的啤酒不是叫“白沙”牌，而是叫“白沙井”牌长沙啤酒。啤酒瓶身上的椭圆形商标还特意注明是用白沙古井的水酿制的。
由于有几种不同的商标，以至叫法混乱，有叫长沙啤酒的，也有叫白沙井啤酒的，到80年代中期，就统一命名为“白沙”啤酒，长沙啤酒厂出品。当时的广告语是“凡有啤酒处必然有白沙”。一度曾占据长沙啤酒市场80%的份额，长沙啤酒厂的发展也越来越好。从一处简陋的车间变成了成片的规模厂房。
90年代，随着外资啤酒进入中国市场，啤酒行业也开始了大洗牌。
1995年，长沙啤酒厂与马来西亚金狮集团合资，成立中外合资湖南金狮啤酒有限公司，将生产线扩建到年产60000吨。2003年更名为华狮啤酒有限公司。受到各大品牌的冲击，生意每况愈下，市场占有率逐渐缩小，外商无奈撤资。2004年10月，被比利时英博集团收购全部资产，成为外商独资企业，公司也更名为湖南英博白沙啤酒有限公司。
英博收购长沙啤酒厂后，将工厂迁至望城，产品重点已经不是白沙，而是哈啤、百威等，最后干脆停产了“白沙”这一品牌，只是用原来白沙的渠道销售哈尔滨、百威这些旗下优势品牌。直接导致“白沙”啤酒这一本土优质品牌如今身影难寻、风光不再。
毛泽东命名的白沙液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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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来说白酒，白酒的故事更加令人唏嘘。很多人不知道，长沙酒厂出品的“白沙液”一度是和茅台与五粮液并称“国内三大名酒”，在70年代末，就跻身国宴用酒之列。
据史料记载，长沙自唐朝起就有白酒闻名，唐代诗人杜甫有诗为证：“夜醉长沙酒，晓行湘水春”。清代著名史学家、文学家黄本骥在《湖南方物志》中也提到：“长沙之酒，自古有名”。
建国初期，长沙是没有国营酒厂的，只有几个私营的小酒坊，最大的一个在溁湾镇的一条老街上，秉承古法，以传统工艺用白沙古井的水酿制白酒。
1952年公私合营成立了长沙酒厂，就设在这条老街上。生产一种注册商品为“麓山牌”的长沙白酒。
有一种说法广为流传：1974年毛泽东主席到湖南考察，适逢主席生日，当地干部代表家乡人民向毛主席敬上一杯湖南的好酒，毛主席品尝后回味无穷，遂询问该酒由来。在旁接待的工作人员介绍：“这是长沙酒厂酿造的酒，未有酒名。”主席听后，端起酒杯又尝一口说：“这酒很好，是取白沙古井之水酿造成的酒，酒质味道很不错，就叫‘白沙液’好了。”白沙液成为中国唯一一种经毛泽东主席亲自命名的白酒。
这种说法多半为品牌推广而炮制，但不管怎样，白沙液从此名声大振。
80年代的白沙液酒
长沙酒厂所在的这条老街，原来的名字就叫溁湾桥路，最开始溁湾桥路东头是通往湘江河边的，被银盆路拦截了一下。上世纪七十年代，这里的溁湾桥还在，麻石结构，桥下溪水流过，乱石杂草，桥面仍有数节不整齐的麻石栏杆，一条麻石铺就的幽径蜿蜒前伸到湘江边，两侧都是典型的长沙老民居，“白沙液”出了名以后，这条街被市政府命名为白沙液街。
白沙液街曾经打散酒 图源/华声在线
白沙液酒无色透明，香气浓郁，浓、酱协调，纯正柔和，后味回甜，兼有茅台和泸州大曲之风格，为兼香型白酒。70年代初面世后，高品质的白沙液收获了大量粉丝，多次获得湖南名酒等名誉。“白沙液”葫芦的外形、瓷白色的瓶装也曾经获得多项设计大奖。最开始的品牌仍为“麓山牌”白沙液，到80年代才变更注册商标为“白沙牌” 白沙液。
1977年的全国食品博览会，白沙液展台外排着长龙争相购买，当时白沙液可谓一瓶难求。70年代末，白沙液的市场地位直追茅台与五粮液，号称“国内三大名酒”，并跻身国宴用酒之列。
长沙酒厂除生产白沙液外，在八、九十年代还生产过“五加皮酒”和“大米大曲”。
长沙酒厂“五加皮酒”商标 图源/7788.com
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，名噪一时的白沙液，由于多方原因，在市场上表现持续低迷，之后经历酒厂整体改制等风波，风光不再。现已更名，并整体搬迁至他处。
西汉古酒——源于马王堆出土的方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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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80年代中期，长沙还出产过一种好酒，这就是“西汉古酒”。
马王堆汉墓是西汉初期长沙国丞相、轪侯利苍的家族墓地，1973年，湖南长沙马王堆西汉古墓的出土发掘震惊世界，尤其是墓主人尸体在入土2000多年后仍保持着栩栩如生的面目和水润的肌肤，令人不可思议。
马王堆汉墓挖掘现场
与此同时，在马王堆汉墓中还发现了大量的竹简和帛书，其中记载了大量西汉时期的古医书、古秘方，堪称中华文明古国的瑰宝。湖南省委的高度重视，组织省内著名老中医和医学专家对西汉古墓中的古医书、古秘方进行精心研究和深度发掘，研发了一大批的中药产品。
马王堆制药厂由此应运而生 , 除了生产中药产品外，还出产一种酒，就是“西汉古酒”，传说这药酒的方子是从西汉古墓里挖出来的，厂里技术人员又加了些改进，配了几味西汉时期没有的药材。
汉墓所在地是一所军队疗养院，名字就叫马王堆疗养院。当年汉墓就是建疗养院的时候无意中挖出来的。古墓挖空以后，文物和可怜的辛追娭毑被送到了省博物馆永久保存。疗养院还是继续建，只是挖掘现场留下的四四方方的大坑没有回填，还留在疗养院内。
马王堆疗养院 图源/ccemily
这个药厂就建在疗养院里面，药厂做药酒这个概念，就是从马王堆制药厂开始的。这酒问世以后，大家都认为药厂做的药酒，比酒厂做的药酒要靠得住些。这酒批量上市后，果然反响空前，一瓶难求。
我有个朋友，省中医学院毕业，当时就在马王堆制药厂工作，我有幸在这个酒还没正式上市以前去药厂喝过一次原浆酒。
喝酒的人都知道，原浆酒是完全不勾不兑的原始酒液。文革以前，中国所有的白酒基本都是原浆酒的。而现在是除了酒厂有熟人，基本是喝不到原浆酒的。
马王堆西汉古酒
马王堆制药厂就挨着西汉古墓那坑不远，门口一颗好大的桂花树，正值十月，阵阵桂花香夹杂着空气中弥漫的酒味，那味道真是好闻，当时用力用鼻子呼吸下这浓郁的味道，高兴地跟我朋友说：“闻哒咯味道就晓得，香而不腻，肯定是好酒。所谓香飘十里应该就是这种感觉。”
当时的药厂是租了疗养院的地建的，厂房只是几排简陋的平房，看上去就像一个酿酒的小作坊。我朋友端了一个大霸缸出来：“走，我们坐到桂花树底下去喝。”
满满一大缸酒在缸中摇晃，我看那酒，色泽浓稠，黑得发亮，跟我平时爱喝的长沙酒厂出的“五加皮”那种棕褐色不同，两人就坐在桂花树底下喝了起来。
这酒酒味厚道，那种香气是纯正的酒香而不是香精味，药味也不浓。喝的时候醇馥幽郁、满口生香。喝到肚子里丰满醇厚、回味悠长。
只可惜后来老板们爱折腾，把个好品牌做资本运作倒来倒去，结果一落千丈、销声匿迹。据说这几年酒厂和配方又重新回到了湖南，不知能否再现昔日的风采。
“甜酒，小钵子甜酒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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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说说那些家酿的好酒。
“甜酒，小钵子甜酒……”小时候每当听见卖甜酒的吆喝，我们就会跟着喊：“甜酒，茅屎缸里有……”
甜酒、米酒、胡子酒各地的说法不同，据我一个学酿酒工艺的朋友说：米酒、甜酒虽然都以米为原料，制作工艺上却是不同。湖南人把米酒、甜酒混为一谈是不对的。米酒是蒸馏的，甜酒、胡子酒是发酵的，蒸馏出的酒度数高，发酵出的酒度数低。胡子酒的度数略高一点。
湖南纯米酒是湖南的一大特色，采用传统酿酒工艺，精选湖南上等大米加自制中草药酒曲和山泉水，经过传统高温蒸流酿造而成，味甜而醇，可能没有白酒那种浓郁的香，不过这也正说明是真正的绿色，无化学加工。
而甜酒是糯米或者大米经过根霉（还有少量的毛霉和酵母）发酵后的产品，化学成分以及物理状态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这也有效的促进了其营养功能的提高。而且，在发酵的过程中产生的一些风味物质对于它的口味也有很大的提高。
80年代前期，长沙的甜酒价格是四两粮票一角八分一斤，小钵子（三两重），二两粮票，9分钱。偶尔卖甜酒的还卖糯米粉子。
小孩子拿一个把缸买两角钱的。一边走就一边急不可待的喝，喝到后面，没好多水了，把缸子抬得好高，一不小心甜酒翻过来，啪，飚一脸。
《水浒传》里武松当年连喝十八碗的酒，应该就是米酒或甜酒，当然山东的朋友就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，他们心目中的山东好汉武松可不是个爱喝甜酒的娘娘腔。
老版《水浒传》电视剧中武松喝酒
事实上是宋代的酒，尤其是武松在村野小店喝的家酿酒，确实是发酵期较短的米酒，这种酒又称“浊醪”，在当时，也通常称作“白酒”。与现代的白酒不同，当时的白酒酒液浑浊，酒味甜，酒度低。这种浊酒属于最低水平的发酵酿酒。大致与现在仍能见到的酒酿或醪糟相似，酿造品质应当远不如现在的米酒。
湖南的米酒、甜酒、胡子酒虽然出名，但可惜没有什么大品牌出现，反倒是湖北的孝感，后来出了一些有名的米酒品牌。
而现在，在街头巷尾，再也听不到“甜酒，小钵子甜酒……”，那曾经熟悉的叫卖声，也就只能留存在记忆中了。
END
- 本文作者 | 枬子，文革初期出生于长沙，做过工人、会计、财务总监。现为资深高级会计师。
- 本文由城市记忆CityMemory独家发布，编辑 | 城小忆（微信号：chengshijiyiwh），图片为编者所加，未标注来源的图片均源于网络。